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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宏飛 恒泰律師事務所 專利代理師 實習律師
楊如意 恒泰律師事務所 高級合伙人 律師
原標題：中美達成諸多知識產權共識，我們底氣何在？
2019年12月13日，國新辦舉行新聞發(fā)布會，宣布中美已就第一階段經貿協議文本達成一致。根據商務部副部長兼國際貿易談判副代表王受文在新聞發(fā)布會上的發(fā)言，中美雙方在知識產權領域達成了諸多共識，包括商業(yè)秘密保護、與藥品相關的知識產權問題、專利有效期延長、地理標志、打擊電子商務平臺上存在的盜版和假冒、打擊盜版和假冒產品的生產和出口、打擊商標惡意注冊、以及加強知識產權司法執(zhí)行和程序等。實際上，上述共識中的諸多事項，有些中國政府已經有了頂層設計，有的在征求意見，有的已經落實為法律法規(guī)的具體內容，還有的已經在深化改善措施。那么，為什么雙方能在貿易沖突的核心議題--知識產權上達成如此多的共識事項呢，中國愿意達成協議的底氣何在呢？
本文我們就上述已經達成的諸多共識，結合相應的知識產權制度和落實之成果，進行梳理分析，供大家參考和指正。
1、關于商業(yè)秘密保護
《反不正當競爭法》是我國保護商業(yè)秘密最重要的法律，2019年4月23日全國人大常委會新修訂了《反不正當競爭法》。此次修訂全部集中于商業(yè)秘密相關條款，經過本次修訂，我國對商業(yè)秘密的保護范圍、對商業(yè)秘密侵權行為的懲罰力度均得到顯著提高。其中，修訂后的第九條擴充了不正當獲取商業(yè)秘密的手段，增加法定保密義務的規(guī)定，將經營者以外的其他自然人、法人和非法人組織實施侵權納入侵權主體；第十七、第二十一條增設懲罰性損害賠償并大幅提高法定賠償和行政罰款的最高數額，并在第三十二條增設了專門適用于商業(yè)秘密案件的舉證責任分配條款，明顯降低了權利人的舉證要求，有利于權利人維權行動的開展。
此外，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決定》提出，要建立知識產權侵權懲罰性賠償制度，加強企業(yè)商業(yè)秘密保護。
2019年11月24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了《關于強化知識產權保護的意見》要求探索加強對商業(yè)秘密、保密商務信息及其源代碼等的有效保護。該規(guī)定屬于頂層設計，相信下一步各地方政府、司法部門會有進一步工作細則、司法解釋、指導意見等予以跟進。
2、與藥品相關的知識產權問題
針對藥品專利權期限的延長，2019年1月4日公布的專利法(修正案草案)征求意見特別做了規(guī)定：為補償創(chuàng)新藥品上市審評審批時間，對在中國境內與境外同步申請上市的創(chuàng)新藥品發(fā)明專利，國務院可以決定延長專利權期限，延長期限不超過五年，創(chuàng)新藥上市后總有效專利權期限不超過十四年。
國務院辦公廳在2018年3月21日提出了《關于改革完善仿制藥供應保障及使用政策的意見》，要求完善藥品知識產權保護。按照鼓勵新藥創(chuàng)制和鼓勵仿制藥研發(fā)并重的原則，研究完善與我國經濟社會發(fā)展水平和產業(yè)發(fā)展階段相適應的藥品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同時，明確藥品專利實施強制許可路徑。依法分類實施藥品專利強制許可，提高藥品可及性。鼓勵專利權人實施自愿許可。具備實施強制許可條件的單位或者個人可以依法向國家知識產權局提出強制許可請求。
國務院辦公廳在2017年10月印發(fā)的《關于深化審評審批制度改革鼓勵藥品醫(yī)療器械創(chuàng)新的意見》中要求探索建立藥品專利鏈接制度和開展藥品專利期限補償制度試點，對因臨床試驗和審評審批延誤上市的時間，給予適當專利期限補償。在新發(fā)布的《關于強化知識產權保護的意見》中再次重申要探索建立藥品專利鏈接制度、藥品專利期限補償制度，同時還強調要研究制定傳統(tǒng)文化、傳統(tǒng)知識等領域保護辦法，加強中醫(yī)藥知識產權保護。專利法(修正案草案)的說明中也建議增加創(chuàng)新藥品發(fā)明專利期限補償制度。藥品專利鏈接制度、藥品專利期限補償制度的建立未來可期。
針對中醫(yī)藥保護，2019年10月20日中共中央、國務院發(fā)布了關于促進中醫(yī)藥傳承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意見，意見要求加強中醫(yī)藥產業(yè)知識產權保護和運用。健全賦予中醫(yī)藥科研機構和人員更大自主權的管理制度，建立知識產權和科技成果轉化權益保障機制。
3、專利有效期延長
專利法（修正案草案）征求意見中將原專利法第四十二條修改為：“發(fā)明專利權的期限為二十年，實用新型專利權的期限為十年，外觀設計專利權的期限為十五年，均自申請日起計算。為補償創(chuàng)新藥品上市審評審批時間，對在中國境內與境外同步申請上市的創(chuàng)新藥品發(fā)明專利，國務院可以決定延長專利權期限，延長期限不超過五年，創(chuàng)新藥上市后總有效專利權期限不超過十四年?！?/p>
根據修正案，發(fā)明和實用新型的保護期限不變，外觀設計的保護期限擬延長五年，藥品的保護期限可由國務院決定延長，但不得超過五年。
4、地理標志
2005年6月7日，原質檢總局發(fā)布了《地理標志產品保護規(guī)定》，對地理標志申請原則、主體、審查程序、申報材料等做出了細致的規(guī)定。
2017年11月03日，原工商總局商標局發(fā)布《關于簡化地理標志商標申請材料、便利申請人的通知》，根據《通知》，商標局將采取五項措施，主要涉及地理標志商品客觀存在的證明，地理標志所標示的地區(qū)范圍的認定，地理標志商品的特定質量、信譽或者其他特征的關系說明，申請人檢測監(jiān)督能力證明材料以及地理標志商標變更、轉讓申請材料等。在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范圍內，《通知》對相關材料予以進一步簡化，將大大方便地理標志商標注冊申請人。
2019年10月16日，國家知識產權局發(fā)布地理標志專用標志官方標志，用以表明使用該專用標志的產品的地理標志已經國家知識產權局注冊批準。同時為加強地理標志保護，規(guī)范地理標志專用標志使用，國家知識產權局制定了《地理標志專用標志使用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管理辦法》)，并于11月15日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
在《關于強化知識產權保護的意見》的強化制度約束、確立知識產權嚴保護政策導向中，要求完善地理標志保護相關立法。
2019年11月27日，國家知識產權局修訂了《國外地理標志產品保護辦法》 ，主要涉及三個方面的內容，一是明確了國外地理標志申請在華保護的兩種渠道，即根據其所屬國與中國簽訂的協議或共同參加的國際條約辦理，或者按照對等原則辦理；二是增加了保護后變更、撤銷的情形，允許變更和撤銷，一方面反映了對等原則，另一方面，體現了對國外地理標志的保護要以不損害我國的利益為前提；三是明確了國外地理標志產品保護的申請渠道，規(guī)定了更加完善的程序規(guī)則，使國外地理標志產品申請、審查和監(jiān)管保護更加規(guī)范化、有序化。
5、打擊電子商務平臺上存在的盜版和假冒
2018年8月31日《電子商務法》規(guī)定，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應當建立知識產權保護規(guī)則，與知識產權權利人加強合作，依法保護知識產權。知識產權權利人認為其知識產權受到侵害的，有權通知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采取刪除、屏蔽、斷開鏈接、終止交易和服務等必要措施。通知應當包括構成侵權的初步證據。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接到通知后，應當及時采取必要措施，并將該通知轉送平臺內經營者；未及時采取必要措施的，對損害的擴大部分與平臺內經營者承擔連帶責任。因通知錯誤造成平臺內經營者損害的，依法承擔民事責任。惡意發(fā)出錯誤通知，造成平臺內經營者損失的，加倍承擔賠償責任。
針對打擊侵權假冒行為，《關于強化知識產權保護的意見》中要求，一要加大侵權假冒行為懲戒力度。研究制定知識產權基礎性法律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研究采取沒收違法所得、銷毀侵權假冒商品等措施，加大行政處罰力度，強化打擊侵權假冒犯罪制度建設，探索完善數據化打假情報導偵工作機制，開展常態(tài)化專項打擊行動。二要加強專業(yè)技術支撐。加強科技研發(fā)，通過源頭追溯、實時監(jiān)測、在線識別等技術手段強化知識產權保護。建設侵權假冒線索智能檢測系統(tǒng)，提升打擊侵權假冒行為效率及精準度。三要完善侵權假冒舉報獎勵機制，加大對舉報人員獎勵力度，激發(fā)社會公眾參與知識產權保護工作的積極性和主動性。
專利法(修正案草案)征求意見擬規(guī)定，專利權人或者利害關系人可以依據人民法院生效的判決書、裁定書、調解書，或者管理專利工作的部門作出的責令停止侵權的決定，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采取刪除、屏蔽、斷開侵權產品鏈接等必要措施。網絡服務提供者接到通知后未及時采取必要措施的，對損害的擴大部分與侵權網絡用戶承擔連帶責任。負責專利執(zhí)法的部門對假冒專利作出責令改正的決定后，可以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采取刪除、屏蔽、斷開假冒專利產品鏈接等必要措施。網絡服務提供者接到通知后應當及時采取必要措施。
關于電商平臺盜版假冒問題，除了制度建設外，在司法實踐中，各互聯網法院及知識產權法院也不斷有典型案例、指導案例發(fā)布；各大電商平臺的知識產權投訴系統(tǒng)也早已非常完善，權利人更多時候可以通過有效的非司法途徑保護自己的知識產權。可以說，電商平臺的盜版假冒問題已經形成了多渠道多途徑的投訴保護機制。但是，這種過度保護的機制有時也給一些權利人提供了濫用知識產權的機會，這一動向值得關注，避免矯枉過正。出口領域的盜版假冒問題，更多的是法律適用的問題，通過司法實踐進行調節(jié)的情況較多，在此不再贅述。
6、打擊商標惡意注冊
2019年4月23日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對惡意申請商標注冊、囤積商標以牟利的行為旗幟鮮明的豎起了大棒。商標法第四條規(guī)定，不以使用為目的的惡意商標注冊申請，應當予以駁回。在商標異議期內，任何人均可以向商標局提出異議。已經注冊的商標，任何單位和個人均可以向商標局請求宣告商標無效。對于商標代理機構而言，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委托人申請注冊的商標屬于惡意進行商標注冊情形的，不得接受其委托。否則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有權依照第六十八條規(guī)定進行行政處罰。
《關于強化知識產權保護的意見》也明確要求規(guī)制商標惡意注冊、非正常專利申請以及惡意訴訟等行為。
中國司法審判系統(tǒng)近幾年對于涉商標惡意注冊類案件也通過發(fā)布指導案例等形式進行了類案指導，在司法實踐中對涉惡意注冊的行為給予明確的否定性評價。
7、加強知識產權司法執(zhí)行和程序
2019年4月23日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第六十三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審理商標糾紛案件，應權利人請求，對屬于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除特殊情況外，責令銷毀；對主要用于制造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的材料、工具，責令銷毀，且不予補償；或者在特殊情況下，責令禁止前述材料、工具進入商業(yè)渠道，且不予補償。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不得在僅去除假冒注冊商標后進入商業(yè)渠道。
《關于強化知識產權保護的意見》中對于加強知識產權司法保護措施提出了相應意見。一是強化民事司法保護，有效執(zhí)行懲罰性賠償制度。二是加強刑事司法保護，推進刑事法律和司法解釋的修訂完善。加大刑事打擊力度，研究降低侵犯知識產權犯罪入罪標準，提高量刑處罰力度，修改罪狀表述，推動解決涉案侵權物品處置等問題。三是推進行政執(zhí)法和刑事司法立案標準協調銜接，完善案件移送要求和證據標準，制定證據指引，順暢行政執(zhí)法和刑事司法銜接。制定知識產權民事訴訟證據規(guī)則司法解釋，著力解決權利人舉證難問題。探索建立侵權行為公證懸賞取證制度，減輕權利人舉證責任負擔。四是強化案件執(zhí)行措施。建立健全知識產權糾紛調解協議司法確認機制。五是司法活動中引入技術調查官制度，協助行政執(zhí)法部門、司法部門準確高效認定技術事實。探索加強知識產權侵權鑒定能力建設，研究建立侵權損害評估制度，進一步加強司法鑒定機構專業(yè)化、程序規(guī)范化建設。
8、關于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工作落實的問題
從《關于強化知識產權保護的意見》有關落實知識產權保護工作的具體內容來看，除了頂層的設計外，我們重點注意到，該意見要求，地方各級黨委和政府要落實知識產權保護屬地責任，定期召開黨委或政府專題會議，研究知識產權保護工作，加強體制機制建設，制定配套措施，落實人員經費。要將知識產權保護工作納入地方黨委和政府重要議事日程，定期開展評估，確保各項措施落實到位。特別是，意見還要求各地要建立健全考核評價制度，將知識產權保護績效納入地方黨委和政府績效考核和營商環(huán)境評價體系。建立年度知識產權保護社會滿意度調查制度和保護水平評估制度。完善通報約談機制，督促各級黨委和政府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工作力度。因此，就現行體制來說，我們有理由相信中國各層級政府對知識產權保護工作不會有任何懈怠和務虛的可能性。
9、結語
總之，中國政府一直高度重視知識產權保護，既是改革的需要，也是中國經濟自身發(fā)展的需要。我們相信，無論中美之間最終將以何種形式、何時解決貿易沖突，中國完善知識產權保護法律體系，大力強化相關執(zhí)法，增強知識產權民事和刑事司法保護力度的行動從過去到未來都一直在謀劃和實施，不會有懈怠和停止，它是中國建設創(chuàng)新型國家的內在需求，并不以外部力量或任何國家的壓力或意志而有所改變。在此基礎上，拋開雙方意識形態(tài)、價值觀的分歧，只要客觀地、實事求是地看待中國的上述制度和實踐成果，單就中美間的知識產權問題來說，雙方將不會存在更大的分歧，指責將不復存在，沖突也將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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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宏飛 恒泰律師事務所 專利代理師 實習律師
楊如意 恒泰律師事務所 高級合伙人 律師
編輯：IPRdaily王穎 校對：IPRdaily縱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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