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的幾個與專利的故事是我在專利局工作二十多年所聞、所見、所參與、所經(jīng)歷的眾多故事中的幾個。是真實的故事,是我的真實感受進行的真實回憶和復述。
這些故事主要介紹了在那風雨如晦的時日,為了奠定、發(fā)展我國專利事業(yè)而忘我奮斗的一些人的逸事。其中有“身居朝堂”,“位居人臣”的高官要人,有“位卑言輕”,“布衣之士”的普通工作人員。這些“大人物”和“小百姓”為了祖國的經(jīng)濟騰飛走到一起,對專利事業(yè)鍥而不舍,“不離不棄”,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中表現(xiàn)出舍己忘我的精神和“滅此朝食”的勇氣。
讀了這些故事也許你會體會到在“如日中天”的專利事業(yè)后面曾有多少喜樂悲哀和可歌可泣。
居無定所
80年我調到專利局時,專利局最多只能算是個“臨時機構”,因為中央對是否搞專利采取的是游離不定的態(tài)度。中央不明確表態(tài),主管專利工作的專利局自然前途未卜,既然專利局是臨時性的,其所在地注定是臨時的。今天安在復興醫(yī)院地下室,明天借居于和平賓館,不久又遷至工人體育館,最后總算相對穩(wěn)定地安家于玉淵潭公社西八里莊的一個小小院落。院中有灰色簡易小樓一座。平房若干,板房2000多平米,整個院落似乎是農(nóng)民大隊的一個隊部。周圍是農(nóng)舍,大門對面,隔著馬路是一望無際的農(nóng)田,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氣息。與國外極為現(xiàn)代化的 “洋氣”十足的專利局大樓相比確實是“土的掉渣”。來訪的外賓戲稱之為“甜菜地”式的專利局。
這座小院是我們的辦公大樓兼單身宿舍。盡管簡陋,但調動干部,收集文獻,修改專利法,進行培訓等工作很快就緊鑼密鼓地展開了。冬天,板房在北風中抖瑟,夏天,烈日透過薄薄的房頂炙烤著室內,真是“三九的冰箱,三伏的烘箱”。
世界知識產(chǎn)權局(WIPO)的兩名專家來局講學,在簡陋的會議室內用粉筆在黑板上演示。開始幾天兩位老兄還是西裝革履,后幾天則屈于烈日的淫威,脫了西裝、摘了領帶,“入鄉(xiāng)隨俗”了。
法國客人為了體驗職工生活,借了飯盒和我們一樣排隊打飯,坐在蒙著一塊塑料布的飯桌旁,一邊努力擺弄不聽話的筷子,一邊贊不絕口的夸我們的飯菜:“香,香……”。
工作條件艱苦尚可忍受,令人最難忍受的是“不知路在何方”——將來何去何從?可能是理想和抱負起了作用,大家表現(xiàn)出一種“不顧身家性命”的忘我和革命者的樂觀。
隔著窗戶能聽見的是給文獻打捆的姑娘們的歌聲:“年輕的同志們在一起比什么都快活……”。那歌聲悅耳、充滿激情,至今思之,仍覺音猶在耳。
下班后一批年輕人常到附近小河中游泳?,F(xiàn)在專利局的很多干部都是當年經(jīng)常去戲水擊波的游泳健兒。
夕陽西下,余輝灑在樓后的一排平房上,那是單身宿舍,蟬在樹上引吭高歌,院墻上爬滿了蔓藤,枝條葳蕤,象昂首伸爪的一條條青龍。煤球爐上炊煙裊裊,飄出飯菜的芬香。燕子繞梁,雛雞追逐時落時飛的蝗蟲。采花的兒童不時傳來笑聲,儼然是一副生氣勃勃的“農(nóng)家樂”畫卷。
“海牙宣言”
90年代初明廷華副局長率領18位地方專利管理局局長赴歐考察。到荷蘭參觀菲利浦公司海牙辦公樓。接待我們的公司負責人簡單介紹公司專利政策后從桌下掏出兩個繼電器,一個是公司產(chǎn)品,一個是“溫州”仿造品。通過對比批評了仿造的危害,如釀成火災…… 。其后從桌下取出兩個電加熱器,又是一式兩份,一個是真品,一個是“中國南方”的贗品,自然又是一通批判。接著又像變魔術一樣地從桌下摸出一式兩份的電剃須刀,侵權的產(chǎn)品自然是“中國造”。東道主抱怨中國政府保護不力,讓公司蒙受巨大損失……。影射我國政府,尤其是侵權所在地的地方政府“姑息”侵權者……。為了說明實情,我團代表發(fā)了言,意思是:中國政府歷來反對侵權,并致力于不斷加強專利保護力度和對侵權的打擊力度。但是中國幅員廣闊,不少人仍缺乏專利意識,為了改變這種現(xiàn)象,政府正在作各種努力。我團來訪的一個目的就是學習專利保護經(jīng)驗。我們有了專利法,但侵權現(xiàn)象仍不會馬上杜絕。就像貴國早就有了刑法,但仍有罪犯。貴國有了200年專利保護法律和傳統(tǒng)但仍有侵權者一樣。重要的是我們如何聯(lián)手用有效的辦法減少,消滅侵權行為……。
上海市專利管理局俞局長講述了該局如何在上海幫助菲利浦公司打贏侵權官司。于是,東道主不再展示侵權產(chǎn)品并贈送俞局長一只菲利浦公司產(chǎn)的剃須刀以表謝意。
事后,有的代表調侃稱這個發(fā)言為“海牙宣言”。
與吉胡的舌辯
92年安玉濤副局長訪問WIPO,WIPO駐奧地利負責人法國人吉胡在維也納與代表團座談。談到《專利合作條約》時,吉胡詢問專利局的動向,安說“正在積極籌備”。因當時國內正在研究此事,政府尚無明確態(tài)度,所以安不想過多糾纏。可對方恰恰想乘機摸我們的底,對我們的答復十分失望。吉胡臉上露出不屑之色,夾槍帶棒地表示不滿:“幾年前你們就是這樣的答復,現(xiàn)在老調重彈,時不我待,你們能不能動作快一些?……”。因為我曾參與過參加《條約》的工作,安責令我回答。對方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令我不快,所以我的回答比較嚴厲,我說:“參加不參加,何時參加是一個國家的主權問題。認真調研然后作出決定不僅無可指責,而且是積極和可取的態(tài)度。早有專利制度的西方國家也不是全數(shù)參加《條約》,參加國也不是不加權衡,腦袋一熱就簽了字。與之相比85年才開始實施專利法的中國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研究締約的問題,其速度能說不快嗎?對于一個有13億人口的國家專利局而言,各種日常工作成千上萬,要處理的國內外問題多如牛毛,我們忙的可以說像用十個指頭抓十個跳蚤。盡管如此,我們還下決心派副局長帶隊的代表團赴歐調研參加《條約》的細節(jié)。任何事都有其時,飯要一口一口吃,不到火候就揭鍋只能吃夾生飯,只能起到“欲速不達”的作用,瓜熟才會蒂落。希望我們的處境能得到你們的理解和支持?!?
吉胡聽后轉了轉黃眼睛尷尬地陪笑:“用了9個成語作復,佩服、佩服!……”。他邊說邊笑,在座的中外與會者也一起笑了起來,唇槍舌戰(zhàn)的氣氛一下沖淡了,似乎是 “化干戈為玉帛”了。
當天午宴時吉胡發(fā)表祝酒詞,其中幾句相當有趣:“……因身在奧地利,我好久沒享受法國大餐。吃的凈是一些麥當勞之類的垃圾食品,所以大腦退化了……”。在座人用笑聲予以回報,中國人明白了法式自我解嘲和道歉。
在商務部的動議
95-96年(時間不一定準確),領導派我和張宏波到商務部參加歐盟援助中國知識產(chǎn)權事業(yè)的一個新聞發(fā)布會。中方參加的除商務部外還有最高人民法院、國家商標、版權局以及專利局代表。歐盟駐京辦事處的朱麗艾(名字記不準確)小姐宣布了歐盟捐助的計劃:一筆近200萬歐元的款項分別贈給上述的中國知識產(chǎn)權機構,分在專利局名下的是40萬歐元。受援各單位對此表示感激。輪到專利局代表時,我首先感謝歐盟的“積極姿態(tài)”,但認為對于偌大的一個中國而言要用200萬推動知識產(chǎn)權事業(yè)的發(fā)展顯然杯水車薪,尤其這筆錢的大部實質上為了保護歐盟在華企業(yè)的利益。希望歐盟予以考慮,加大捐助數(shù)額。我的動議得到中方代表的附議。
此后歐盟遲遲沒有兌現(xiàn)這筆款項。一個月后朱麗艾拜會專利局,我告訴她:“歐盟歷來以極高的工作效率著稱,可在捐助方面動作如此緩慢,真是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令人匪夷所思”。朱說之所以未落實是因手續(xù)復雜,表示回去以后加速……。
“專列局”
九十年代末期在街上與一位中學同學邂逅,他問我在何處“高就”,答曰:專利局。對方不解,“ 誰的專列?”看來普及專利知識仍大有必要。 ? 結束語
撰寫這些專利故事不僅給我提供了撫今追昔,回首往事的機會,也讓我更加清醒地明白了人生的意義。在專利戰(zhàn)線上風風雨雨的二十年經(jīng)歷中雖然曾遇到很多不如意的事情,有過不快和痛苦,但每次想到曾參與將專利制度引進到中國的這段人生,不由自主地為有幸介入了中國經(jīng)濟建設的一項重大的、壯麗的事業(yè)而感到驕傲和自豪。我堅信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會一如既往不遺余力地繼續(xù)我的專利故事。
(本文獲得人民網(wǎng)與中國知識產(chǎn)權報社聯(lián)合主辦飛利浦杯《我與專利的故事》大型征文活動優(yōu)秀獎。)
作者:馬耀陽 來源:SIPO 整理:iprdaily ?趙珍 網(wǎng)站:http://globalwellnesspartner.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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